原创/西幻/设定/oc厨
全世界的光。
 

【短篇】无头骑士——霜铁与灼铜

黯银时代中后期,鲜花与战争之神丽瑟洛特的威慑犹在,而与她并称为“凶煞双鹰”的伊络,还未被敌方冠以“圣天使”的称号。

黛拉琉尔将七根金翎毛别在独子的左胸前,完成了指挥权的正式交接。伊络单膝跪地,收缩成饰物的“昼光”剑被丝线穿过,系于手腕。他凭借神赐的长剑,击退了第一批跨过暗界门扉的血影骑士,把翼枪王的爪牙逼回了阿瓦塞。

“虔诚,纯净,锋利,迅捷,我以剑与盾起誓,将拱卫王座至死。晨曦拂过金森林之时,我将出任伊维瑟之首,统领圣鸢骑士团,作斩断奸邪的利剑,护佑属民的坚盾,不辱耀金狮王莱桑尼瑟之名。”伊络念道。

宣誓词灌入大厅,在七王浮雕间穿行。立于苍龙壁画前的副将屏息聆听,忍冬花环代替头盔,压住她微卷的长发。其他几位见证者则穿全套铠甲,静坐在后方的条凳上,以审视的目光打量新任团长。

伊络正处于生命的巅峰时期,如一颗亮星,刺透黑夜后冉冉升起。幸运始终伴随左右,令他战无不胜,收割了一茬又一茬芒草般疯狂增长的敌军士兵。

但翼枪王科赛斯精通献祭术,尤其是最为残酷、却能够获得强悍权势的血圣盘仪式。他麾下聚集着死者组成的军团,有喉管断裂、窒息而亡的,也有腹部被捅了对穿的,甚至是心脏烂成泥浆的。他们全都不将伤病当作累赘,而是再次捡起武器,向夺其性命者复仇。

昼光源者本性善良,以至于近乎天真。伊络更是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之下,养成爽朗宽容的性格。他挥剑时干净利落,即使是面对臭名昭著的敌人,也从无戕害之心,而是以最快的速度、最轻微的痛楚,令他们从欲望深渊中解脱。因此他陷入两难的境地——本性绊住他杀戮的步伐,纷至沓来的告急信却不容许他拖延。

伊络苦思良久,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。但晓雾城之围完全否决了他仅剩的良知。

黎明溪构筑出古城的主干道,房屋沿两岸建造,陡然下降的地势使得水珠飞溅,蒸腾起弥漫终日的雾气。船桨是少数能揭开谜团的工具,掌舵者维系着居民的往来与沟通。

雾愈发莹亮,背后的阴影则愈深。

安睡的晓雾城。

伊络领兵驻扎东岸,资历颇深的副将劳妮佳,则戍守更加险峻的西岸。

异动悄无声息地潜入,暗中掠夺船只,渡过宽阔的河口。伊络被急促的敲钟声惊醒,用“昼光”剑挑开布帘,刚迈出几步,插有圣鸢旗的白帐篷便在他身后倒塌。比轰隆声更可怕的是,从雾中走来的黑甲骑士。伊络方才伏在圆桌上打盹,眼睛被手臂压迫得有些昏花,使劲搓揉后,仍然看不清对方的相貌。

准确的说,在护喉上方,仿龙翼的肩甲之间,他没有找到本该在那里的事物。

头颅。

那具身体开始说话,无袖罩衫胸前印有双生荆棘蔷薇,犹如深夜中怒放的硝火。

“落魄的死神之子,”那嗓音似冷雨和尖刀,从左下方刺来,“拿你的性命,偿还我。”

伊络循声望去,那颗丢失的头颅被安稳地夹在腋下,青紫的嘴唇一开一阖。新鲜血块包裹着断口,如猩红的蜡液,强行封住通往地狱的歧路。借着与雾气混生的“明砾”的微光,伊络辨认出骑士的蓝眼睛,狭窄硬挺的鼻梁,以及右颧骨旁的浅灰胎记。

“霜铁”安塔慕顿。

来自寂歌山麓的蓝珀尔家族,曼彻迪温公爵的长子。伊络仍记得被血茑萝束缚的紧勒感,五脏六腑挤作一团,恨不得从食道里呕吐出来。他的剑曾经将蔷薇家徽剁得粉碎,利刃一次又一次划开板甲,黑曜石般的玄铁也不断愈合。

光,杀灭不了阴影;血,亦侵蚀不了纯粹的心灵。

直到神赐之剑斩落“霜铁”的头颅。

那圆球骨碌碌地滚远,皮肉被光消解成灰,脖颈凹陷进去,双肩中间被挖出一个大洞。

这样致命的创伤,也不妨碍他复活。伊络想。

血圣盘仪式接连开启,强壮的男性奴隶、未被玷污的处女与孩童,正被他难以想象的酷刑折磨。哭泣、悲痛、怨恨、绝望,从脆弱的身体里榨出越多,所获得的献祭术越强而有力。从死神手里抢回性命,治疗最高明的医者也束手无策的重疾,士兵返回战场,甚至比生前更加勇武。

付出代价,换得力量,是祭血者不变的信条。科赛斯绝不是老实恪守它的王者,他要做“统治的”第三代,将这条古训推上从未有过的高峰。不计后果,他誓要攻下爱玻希尔,奴役美丽而纯真的聚源者。

“必须拿他们的性命,漆黑恶毒的灵魂,来偿还我们所遭受的罹难。”伊络缓过神来,抛开最初的震惊和无措,下定了决心。

“哥,别跟他啰嗦。”爽利而粗犷的嗓音响起。

话音未落,一杆猩红投枪直戳伊络双眼。他挥剑格挡,剑锋削断枪身,枪头却力道不减,飞越途中炸裂开来,糊了他一脸鲜血。

“灼铜”安塔塞阿。

“霜铁”安塔慕顿的孪生弟弟,见兄长抬起右臂后,噗地把投枪插进湿软黄土里,并用仅存的左眼使劲瞪他。“灼铜”的脑袋挂在腰间,除了颧骨旁的胎记与兄长位置相反外,他腐烂大半的脸,令人更容易区分两者。

“破铁链,你什么意思?”

安塔塞阿的赤金瞳里几乎要喷出火焰,恶狠狠地吼道。身为公爵次子应有的修养,早被他扔进大雾里。

“烂铜枪,安静。”

安塔慕顿语气冷淡,仿佛正在谈论阿瓦塞的月相变化。他也不顾伊络质询的视线,指着吊桥说:

“你去拜访那位值得尊敬的女士,‘忍冬’劳妮佳。而我来算算账,和这只毛都没长齐的鸟儿。”

“哥!我们脑袋搬家了,可记忆一点儿都没丢!告诉我,是谁让我们沦落到这种半死不活的境地?是谁杀害了双生蔷薇骑士团的兄弟?是谁?陛下不再宠幸蓝珀尔家族了,母亲绿松石般的明眸里流出血泪,小妹们躲在廊柱后面,不敢直视我们可怕的异变。你都忘记了吗?只有亲自用‘秋水仙’吸食仇敌的骨髓,才得以告慰悲怆哀恸的灵魂!”

安塔塞阿的声带像被火钳烫过,被盐水浸泡,竭尽全力地振动,沙哑如热风吹过枯萎的树叶。

“塞尔,对付鸟儿,不需要用两柄猎刀。”安塔慕顿伸手搭上弟弟的肩膀,“胜利后,回家。你的归途有月光庇护,而黑夜将收容我。”

“灼铜”长叹一声,扛起枪走了。直到枪尖隐没于浓雾里,都没有再发出一个音节。

“霜铁”并未被离别的愁绪所扰,反而像松了口气。

茑萝蓬勃生长,血液凝成的棘藤从掌心刺出,瞬间缠住对手。紧随其后,千万道闪电撕裂暴风雨前的阴翳,皮肤底下蕴藏的光被疾速释放,再辅以长剑劈砍,伊络轻易挣脱了束缚。

他再也不是囚笼里任人宰割的金丝雀了。

雾越来越浓,伊络隐约望见更多黑甲骑士——灯柱城战役里沉入港湾的死者。仅仅三个月,掌握血圣盘奥秘的蓝珀尔家族无畏巨灯照耀,打捞被泡肿的士兵尸体,将刚满月的婴儿献祭给神。以新生换取新生,以死亡换取死亡,他亲手斩下的头颅,又睁开眼睛,沉默地盯着他。

所幸圣鸢骑士团的同僚们及时赶到,白亮的铠甲镶嵌鎏金与宝石,如天鹅扑向浅滩,猛啄吸饱了血的蚂蝗群。对岸也响起号角与鼓声,黎明溪边影影绰绰。“灼铜”安塔塞阿显然已经跨过吊桥,与“忍冬”劳妮佳战斗,伊络甚至嗅到那股熟悉的寒香。

她不惜动用极冰源灵,是遇到什么棘手的状况吗?伊络想。

趁他分神时,茑萝钻过密集剑网,挑落饰有七根翎羽的头盔。长剑锋芒四射,寄生植物的软茎被切断,汁液滴进泥土。可它愈发茂盛,粗壮的卷须盘绕在“霜铁”身后,使安塔慕顿犹如一条蜈蚣。血舞动成帷幔,战前的献祭术正在发挥效用。伊络推测不出有多少牺牲者,是成年黑公羊?是食用过腐尸的乌鸦?还是被捕的无辜人类?

他仅仅知道,在寂歌山麓的某处开阔地,银髓筑造的大圣盘正因为被屠戮者的增加,而越盛越满。受过浸礼的兵器,将为孕育它们的圣盘送去血餐。神享用以后,赐予仪式开启者媲美她本身的权势。

付出代价,换得力量,是祭血者不变的信条。

在被凿成阶梯状的东岸,伊络且战且退,被“霜铁”紧逼着往下挪,眼看就要接近晓雾城的后城门。无头骑士的身体被划开许多伤口,眉毛却不曾皱过一次。他们没有痛觉,没有呼吸,没有生死,是真正的杀戮兵器。

天边开始泛白,雾渐渐薄如轻纱,黎明溪中的渡船也显露轮廓。黑夜女神的造物见不得阳光,在即将来临的拂晓之前,血与阴影的信徒分秒必争,发起了最猛烈的冲锋。

安塔慕顿每道伤口里都长满血茑萝,五芒星形的花冠绽放,散发混合着铁锈味的异香。藤蔓森林整个压向伊络,他高喊一声,竟从肩胛骨生出一对翅膀。金色双翼如蚕丝般聚拢,将他包裹进蛹里,令茑萝的突刺无济于事。

短暂的间隙,伊络脑海中转过千百个念头。经历无数次演算,删去繁冗与不切实际的步骤,甚至推翻既定公式,他得到了最直接的答案。

“昼光”剑横挥而去,“霜铁”被斩为两段。

安塔慕顿头颅坠地,濒死之际看见上半身躺在阶梯旁,下半身摇晃着,栽入湍急的溪流。灰化从断裂的腰部向外延伸,吞噬皮肉与骨骼。

晨风吹过,彻底消弭了。

伊络陡然跪倒,长剑从脱力的手中滑落。第一缕阳光抚摸他的脸颊,温柔得令他流泪。胜利的喜悦?还是不可名状的悲伤?理不清的乱麻堵在心头,金焰色的眼睛黯淡而疲惫。他想念柔软的羽毛被,窗前的虎皮鹦鹉莱尔,以及卧房里昼光神莱瑞丝的小雕像。

“纯净,善良,真诚,快乐……我一样都没有做到。”

伊络对着神像背诵祷词,刚念出几条品格,就烦躁地抓起头发。

“我是污浊的,双手粘满仇敌与属民的鲜血;邪恶的,用魔鬼的手段来对付魔鬼;虚伪的,我向您忏悔,只为求得慰藉,被我伤害的人们却得不到任何补偿;痛苦的,我……”

劳妮佳走进来打断了他。

她如实汇报昨晚的战况。“霜铁”化灰,“灼铜”被冰冻后碎裂,身体不能复原。蓝珀尔家族的孪生子相继死亡,宣告了无头骑士部队彻底被消灭。晓雾城之围已解,灯柱城战役残留的余孽也尽数除去。

同时,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。

清泉城的三座港口被变异鱼类占领,恐怕是擅用草药的德雷沃家族有所行动。新任命的苍龙骑士团长路加德——伊络最亲密的朋友之一——已经前往调查。而身兼两职的副将劳妮佳,交换完情报后,也离开去协助他。

连忏悔的时间都不充足了,伊络想。


END

 

人设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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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单独成文,也可以配合【无鞘之剑】食用。

晓雾城之围始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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