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子倏地掠过，闪烁起零星黑色的锐芒，像是晶石刀剑与玄铁盔甲的冷泽。几道影子从稀薄月光里探出，犹如欲绊住它脚步的锁链，又如蝰蛇滑腻的躯干，紧贴石墙与屋檐间潜行。狭窄的灰巷铺满阴翳般的常青藤，那蜷曲的触须细看之下，竟是利爪、獠牙和带弯钩的鞭尾，俨然是一群影子魔鬼挥舞双臂，试图凌空攫取目标。

然而被追逐的猎物，也有着相仿的模样。

他眼底的红潮尚未褪去，背后拖着一对被扯烂的黑色膜翼，手中长剑深如月影。祭血者被封锁的古老力量已然解开三层，染血虹膜使得幽邃处的细微异动更加清晰可辨，而次阶的复原术则让他飞向夜空。得益于此类神术对献祭人数的严格限定，此刻足以看出有多少性命葬身在他的剑下，才使得他的面貌与祭血者的原始形态——黑翼红龙更多几分相似。男性握剑的手变化为猛禽的钩爪，脖颈的赤色鳞片不断增多，那是接近斩杀一百三十人的标志。长时间的战斗使他极为疲惫，身负深深浅浅的数条伤口，但利刃的破空声仍规律如常。

除此之外，整条灰巷悄无声息。

影子像聒噪的麻雀，聚在有光亮的墙头激烈争论，却不过是哑剧演员不出声的唇语。男性祭血者轻巧地挽个剑花，便齐刷刷地斩落一排头颅。随后，黑色流状物顺着石墙淌下，堆积成一滩滩泛油脂的死水。伸出墙外的手臂也不能幸免。剑锋挥过的地方，留下一阵呛人的黑烟，如燃烧殆尽的灰随风消逝。残忍的杀戮仿佛仅仅是击碎了一场幻象，既无喷溅的鲜血，更无濒死者的挣扎与痛呼。一切都隐藏于漆黑的幕布后，在绝对的沉寂中步入死亡。

犹如挥剑者的独角戏，唯有月光照耀着他。

其余演出者显然不甘寂寞。它们像迅速繁殖的蝗虫，从每条阴湿而青苔蔓生的砖缝里破土而出，逐渐包围了男性。他且战且退，试图撤入无荫蔽的开阔地，使得欲在窄巷里绞杀他的影子无处依附，也无法被塑造成形体。但他的力量正在枯竭，再也不能飞翔了，地面的黑刺藤缠住他的脚踝，把他钉在原处。男性祭血者虽全身披精铁甲，胸前更有佣兵公会受过祝福的徽章，仍不能阻止影子渗进皮肤与血管，乃至内脏骨髓。

血腥气渐浓，混着早已凉透的余烬与深重夜雾，冲击着萨奈维斯的神经。

他在灰巷口旁观许久，察觉出追杀者用的是极阴狠的降神术，造影术中风险与回报颇高的分支渗透术。如果那位佣兵停止挥剑，影子将形成规模，毫不费力地从他身体内部撕碎他，并且吞噬血肉作为祭品。受重伤的佣兵撑不了太久。只要找出操纵者……

“光辉的，神啊！”佣兵突然喊道。

萨奈维斯为他公然的渎神行为感到恶心，好像生吞了一窝苍蝇，后悔自己曾经想过帮助一个不敬神的同胞。他从小受到教育，唯一的神祗掌管黑暗，光明对于所有信仰者而言都是禁忌。

“光辉的，神啊！请您垂怜。”佣兵分散了点注意力给他，用沙哑的嗓音再次喊道。

龙巢森林边的街巷空荡荡的，只有他们如两座孤岛静默伫立，将沉溺于影子的汪洋大海。萨奈维斯这才确认，男性是在祈求他的另一个灵魂——“光辉的”伊拉，爱玻希尔的神，而非“光神”这个不可言说的专有名词。萨奈维斯来不及多想，对方是如何揭开他的伪装，便听见佣兵虚弱地吐出“圣堂”的三个音节，而后被无边的暗潮淹没。

维持外貌的药剂有效时间还剩一个小时，足够让萨奈维斯不合时宜的善心得到安宁。他攥紧斗篷下的银饰，锋利的尖角刺痛掌心。他趁巡逻士兵换岗时潜出血堡，正是为了收购这批不起眼的投掷武器，用以对付越来越密集的暗杀。议院需要更听话的傀儡，对于企图逃脱控制的年轻国王，彻底铲除比囚禁在宫廷里来得更干净。而歌罗伊大圣堂，正是罢黜他的反对派的大本营。

千万年前，命运指引着祭血者在黑翼红龙的巢穴附近建立起最初的信仰中心，而名为“命运”的至高神祗，又将把萨奈维斯带往那座圣堂。

月影已愈发幽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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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数月的更新。先填完新坑，再填旧坑，有生之年系列。(இωஇ )

噢，主角就是我头像这位( • ̀ω•́ )✧